笔者的邻居维克多先生，上世纪50年代出生在墨西哥北部边境城市雷诺萨，附近的格兰德河穿越整个城市，河对岸就是美国得克萨斯州。

“我们从来不把河对岸叫美国，而叫‘另一边’。”在维克多小的时候，去“另一边”购物、走亲戚、吃麦当劳，是生活的日常。

现任墨西哥经济部长伊尔德方索·瓜哈尔多也有同样经历。上世纪70年代，每个新学期开始之前，他的家人都会开3个小时车到得克萨斯，为他购买衣服、鞋子、袜子……因为那里很多东西更便宜，而且质量也好。

不止鞋帽衣裤，墨西哥人也会从美国带回彩电、冰箱、洗衣机等大件家电，有人甚至以此为业。维克多回忆说，那时只需要悄悄塞给边境官员10美元，就可以将一卡车冰箱运回雷诺萨。

去美国买冰箱，对今天的墨西哥年轻人来说有如天方夜谭。如今，当地超市里各种型号的冰箱物美价廉，北部边境开发区云集了全世界的家电企业，墨西哥的电冰箱和制冷设备出口额高居世界第一，远销美国、中南美洲乃至欧洲。

这一切的变化，都源自1994年北美自贸区的诞生。作为全球第一个由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组成的区域自贸协定，北美自贸区开创了历史。

凭借便宜的劳动力和免税政策，墨西哥吸引了大量来自美国的投资和产业，电冰箱的制造成本大幅降低，不但墨西哥人不需要再去美国扫货，连美国家庭的冰箱也被墨西哥制造承包。墨西哥就此告别“进口替代”，成为全球瞩目的制造业大国。

而对美国来说，获得的好处远不止更便宜的冰箱。与自贸区成立前相比，2016年美墨间的贸易总额增加了近5倍，美国跨国企业获得了可观的利润。更重要的是，美墨间实现了产业分工一体化：一件产品从设计、生产到销售，不再是一条单一路径，而是由两国间不同部门协力完成，并且在各个环节创造增值。两国的贸易也早已不再是制成品的交换，在供应链环节就已经深度交融，原材料零部件在成为最终产品前，可能已经在美墨边境上来回数次。比如一辆福特汽车，墨西哥生产的零部件出口到美国深加工后，再度回到墨西哥的装配线上，最终成为整车的一部分。

这使得国境线乃至跨国贸易的概念渐渐模糊。换句话说，美国和墨西哥不仅在交易货物，而且在联手生产货物。整个北美地区的制造业成本因此大幅下降，从而提升了整个区域的国际竞争力。所以，当美国扬言要对墨西哥制造征收边境税时，不但墨西哥深表担忧，美国产业界也表示反对，因为这不是基本经济规律所决定的路径，也不是美墨贸易的应有逻辑。